当挚爱香魂一缕随风而去，多情的纳兰公子回想起以往点滴，会是怎样的沉痛？“当时只道是寻常”，也许只有同样经历过的人方能感同身受。

浣溪沙

清·纳兰性德

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

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词中故事

众人评说纳兰词

顾贞观：容若天资超逸，悠然尘外，所为乐府小令，婉丽凄清，使读者哀乐不知所主，如听中宵梵呗，先凄惋而后喜悦。容若词一种凄忱处，令人不能卒读，人言愁，我始欲愁。

陈维嵩：饮水词哀感顽艳，得南唐二主之遗。

周之琦：纳兰容若，南唐李重光后身也。予谓重光天籁也，恐非人力所能及。容若长调多不协律，小令则格高韵远，极缠绵婉约之致，能使残唐坠绪，绝而复续，第其品格，殆叔原、方回之亚乎？

这首词无题，可以当作悼亡词来读。

上片描写了“西风”“黄叶”“疏窗”“残阳”四般景物。景是寻常景，意象都是古诗词里常见的。苍凉的景界投射出词人衰飒的心境，也不难体会。但是首句的“谁念西风独自凉”，却让这首词脱略凡庸而具有了警策的意味。时序暗换，又到了秋风起、落叶飘的季节，往年此时总会有人来添衣问寒，如今窗稜后再也不见那抹熟悉的身影，只剩下无人牵伴的“我”，孑然于残阳影里，回忆往事，品味苍凉，孤独到地老天荒。

下片从往事中择取“被酒”“春睡”“赌书”“泼茶”四番情事，果然记忆里是一派旖旎温馨，与上片的寒凉形成对照。说是四番，其实只是连属的两个生活片断：

一个是酒后春睡。春睡是古代闺怨词中常见的一个意象。通常女子独守空房，或以酒自醉，在梦里期与良人相会。为何是“春睡”呢？自然是因为春天容易犯困，更重要的是春花易落，容易联想到女子的红颜易老。古代的男子往往为了生计、为了功名而长年累月离家，常使欢会的佳期一误再误，从而使闺中人怨情不断。所以晏殊说：“柳絮飞时春睡重。”而“春睡”又往往与思妇“佳期误”的闺怨之情联系在一起。看“被酒莫惊春睡重”，或许词人某次扈驾归来，正值伊人春睡未醒，不忍去惊动她。

另一个是用宋代李清照与他丈夫的闺中之乐来喻代自己与妻子生前琴瑟相和、志趣相投的生活情景。纳兰容若的妻子卢氏是两广总督卢兴祖之女，无论门第修养还是相貌年龄，两人都可谓珠联璧合，婚后生活也十分美满。本来么，哪怕也会有因公务而让妻子独守空房的遗憾，但两人相聚时并不乏“赌书”“泼茶”这样的的乐子，岁月静好原是可以期待的，不料婚后仅三年，卢氏即香魂一缕随风而去了。眼前事只觉平常，失去后方觉宝贵，这是人性之必然，因此“当时只道是寻常”，这句话的沉痛，只有同样经历过的人方能感同身受。

王国维《人间词话》称赞纳兰容若“以自然之眼观物，以自然之舌言情。此初入中原未染汉人风气，故能真切如此。北宋以来，一人而已。”说得很有道理。

“疏窗”何解？

雕刻了花纹的窗户。

“被酒莫惊春睡重”何意？

宋程垓《春光好》：“玉窗明暖烘霞。小屏上、水远山斜。昨夜酒多春睡重，莫惊他。”被酒：中酒、醉酒。

“赌书”有什么典故？

用李清照和赵明诚的典故来喻指夫妻琴瑟相和、志趣相投。李清照《金石录后序》云：“余性偶强记，每饭罢，坐归来堂，烹茶，指堆积书史，言某事在某书某卷第几页第几行，以中否角胜负，为饮茶先后。中即举杯大笑，至茶倾覆怀中，反不得饮而起，甘心老是乡矣！故虽处忧患困穷而志不屈。”

诗外延伸

哪些诗词可见李清照与赵明诚情投意合？

醉花阴·薄雾浓云愁永昼

清·李清照

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厨，半夜凉初透。

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来源：新华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