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 匾 记
文/曲歌
寺沟是陕南凤县的一个小山村，59户人家，散居在4个山头和一条深沟。一年年，任山外的世界变迁，这儿却油灯摇曳如豆，小径细似羊肠；大山阻碍了文明，闭塞繁衍着贫穷。到了学龄的孩童，常得明月朗朗便要大人陪着上学，回来又是月上中天。因此，许多人便当了文盲。这深山野吊的地方，一个村竟分了4个教学点，寂寞得教书人也大多心灰意懒，学生便荒了学业，于是“穷”与“愚”作伴而行。
公元1987年，寺沟一带探出了铅锌矿。三两年光景，穷困出名的寺沟居然成了“百万富翁”。到了公元1991年，村上积累居全县农村榜首。
就在这一年，寺沟一个半山腰处的阔地，推土机隆隆地响了多日，眨眼儿间，一座时髦的两层楼房平地而起，背靠青山，面朝旭日。楼侧座北向南、座东向西又盖了7间瓦房，以红砖围绕，构成了一座占地1800平方的院落，玲珑脱俗，为寺沟的又一杰作——寄宿制小学。
这时节，凤县所属的宝鸡市，正在实施“农村示范小学”的希望工程，象寺沟这样的深山僻壤，兴办如此规模的小学，真是首屈一指。
消息不胫而走，引得许多人的注目。一天，宝鸡市教育局长一行驻足这座校园，也禁不住连声赞叹，夸她是全市山区教育界的一颗明珠。10月里，凤县人民政府将寺沟小学命名为“农村寄宿制示范小学”。12月，市人民政府又授予寺沟小学一块“农村示范小学”的牌匾。寺沟成了凤县的荣耀，市、县自然要堂堂皇皇、热热闹闹地为她挂匾。
公元1992年3月4日上午，凤县县城双石铺突然间鼓号骤起，爆竹声声。但见街面之上，西装笔挺的彩旗队，咚咚咣咣的腰鼓队，滴滴答答的小号，五彩缤纷的彩扇浩荡而过。人们簇拥着那块牌匾，载歌载舞，欣喜若狂，引得县城里万头攒动，人声鼎沸，人们直把匾牌送出县城老远。
出县城，沿川陕公路，上到秦岭之巅的酒奠梁，下到留凤关，沿途数里，簇拥着密密麻麻的人群，个个衣着崭新，春风满面；社火队、锣鼓队．仪仗队难以计数，爆竹遍处鸣响，男女老幼，喜形于色，溢于言表。
沿山间公路到了寺沟，只见小学校园迎面的教学楼上，悬挂着红布巨幅：
左书：集资办学造福后代
右书：百年大计教育为本
许多人念着巨幅文字，声儿也颤了……
城里和方圆乡村的人，蜂拥着上了二楼，又看一楼，方知这28名学生的学校，却分了5个年级，教师都是专意挑选的。学生男宿舍两间，女宿舍一间。每个学生的一身校服、一床被罩、暖水袋、洗脸巾都是村上所买，故而使人感到整齐划一；学生灶房灶台瓷砖闪亮，一名穿白大褂的炊事员也是专意雇请。
村民们纷纷当了向导，指引人们看了学校的体育卫生室、仪器室、图书室和少先队部，看了学校18吋的“黄河”彩电和“夏普”遥控录放机……他们把村上花16万元建立学校称做“千秋功德”，羡慕如今的后生赶上了好光景。
说说话话，那厢的挂匾仪式就要开始。
主待仪式的凤县副县长成训清了清嗓门大声宣布：
“宝鸡市农村示范小学挂匾仪式现在开始，第一项——鸣炮、赠匾挂匾……”
声音刚落，会场又沸腾起来，站在四面的村民一声比一声紧地催促，“点炮!”“快点炮!”反倒使点炮的人乱了手脚，引得一阵友善的笑骂。炮声中，小号吹起舒缓的曲调，两个身姿绰约的少女把披着锦缎的“农村示范小学”匾牌送到寺沟村主任的手中，然后便被挂在教学大楼正中。
这是寺沟人最惬意的时刻。为了这一时刻，他们当中不知有多少人激动得几天难以成眠，也不知有多少人披星戴月专程赶来。你看，那位老翁捋着白须，多么认真地听着市、县、乡领导的讲话。
最后一个讲话的是宝鸡市教育局副局长余光亚。
“同志们，共产党的干部就是为人民办实事、办好事的。”
这头一句实打实的话，把大家的注意力一下子吸引了过去。
他接着加重了语气，说：
“通过寺沟小学，我想请在座的同志们思考这样一个问题：我们留给子女最珍贵的东西是什么?现在政策好了，一部分村民富了，可是，咱们有的却忽视对子女的教育……在咱们宝鸡地区，有这样一句话：‘党阁老的后代踢家当。’说的是，明末清初的时候，宝鸡出了一个大官，官至阁老。在他告老还乡的时候，积了一笔钱。一心想留给子孙，就把它打在墙里，埋在地底下，打算以后他的子孙贫困潦倒的时候，把钱财挖出来。不曾想，他的不肖子孙卖房的时候端座座卖，把这些财宝白白送掉了。”
人群中顿时传来声声唏嘘。
“这个故事说明什么呢?就说明对子女要抓好教育。我们应该象寺沟这样重视教育，创造出功泽千秋的业绩……”
是啊，这该是一个内涵多么深刻的故事，能使人作千遍万遍的思量，寺沟村也是一个意蕴深刻的故事，也该对人有干层万层的启示。
(分别载1992年5月30日《宝鸡日报》2020年版《凤县教育志》)
作者简介：曲歌，本名张革风，长期从事新闻工作，原为凤县广播电视台主任编辑。著有散文集《山地风流》，童话集《少年奇遇记》，长篇小说《山地子孙》，散文集《凤州漫记》(2016年由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五十年追梦》为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先后获得陕西新闻奖好标题，中国地市报新闻奖一、二等奖，摄影铜奖；“中国世纪大采风”征文金奖、银奖等，并被授予“金奖作家”、“全国百佳新闻文化工作者”称号；先后被授予“宝鸡市优秀记者”、“宝鸡市优秀退伍军人”等称号;退休后获“宝鸡市最美老人”、“全省离退休干部先进个人”、“宝鸡市社会组织优秀共产党员”等称号，现为宝鸡市凤县老年学学会党支部书记、会长、老科协顾问、关工委委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