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的音乐千千阙歌:车间里的千千阙歌

时间:2024-02-17 19:14:41/人气:391 ℃

那天公司放假,步行回去,途中拍下这一张

文|江徐


人生如书,极细微的事物,或者事件,可以作为一枚书签。受它提示,翻至某页,那些被记住的日子,那些在记忆中重现的日子,任流年似水,光阴燃指,依旧历历在目。

某日,与友聊及一笑话,而这则笑话真切发生之前所在单位——

2008年前后,我进了一家光伏企业。这是随机事件,因为对上班这件事,我缺乏规划和长性。有幸分配到研发中心,除了管理层、搞研发的老教授和高材生,还有一小拨车间操作工。

我负责的工作叫镀膜,属于太阳能电池板生产过程中最后一道工序。十几平的独立车间,非常安静,非常干净,名副其实的一尘不染。每天都有管理人员戴着白棉手套***桌面、摸地面,如有一尘一屑,扣分,然后扣钱。大概受此环境的熏陶,那段时间,虽是居住极简陋的陋室,仍要保持地面的高度整洁,有一根头发都要捡起,每样物品放置固定位置才心安。

所谓镀膜,说得通俗易懂点(其实是没能耐作专业解释),就是:将太阳能电池片一片片插入长铁架,插完,根据工艺要求,在设备上按下几个按钮,哔哔哔,铁架缓缓进入很像火化炉的炉子。然后,我所能做的事情只有一件:坐等。

半小时后,铁架自行退出。镀完膜的太阳能电池片有天空和大海的颜色。

我喜欢这份工作,没有职场斗争,无需面对复杂的人际关系,也无需冥思苦想地动脑子。整个车间非常空阔,时而望望其它工序的小伙伴,竟有隔江之感。最主要是因为稀罕坐等。只有在这段时间里,我才可以心安理得地无所事事。在无所事事的状态下,我的思绪可以如同不系之舟,纵情悠游,一念千里。

这份束缚当中生出的小小的自由,像沙漠里的绿洲,汪洋中的孤岛。

坐等时,总是会想起从前,从前的从前。记忆是奇妙的存在,一个人若能与之融洽相处,一生都不会觉得寂寞。“我”是此在的坐标,往后是回忆,往前是幻想,两者都是自己跟自己的进行游戏。

有一次,我又觉得无聊,把手机对着眼睛,然后调整距离。恰好一位工友走来,问我在干嘛。

我说,拍一扇窗户。

窗户?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解释,心灵之窗呀。

她笑骂,你有病吧。

然后,我们一起坐下来,欣赏那只占据手机屏幕的具有形而上色彩的眼睛。

在此期间,我干过的最无聊的事,大概要算那天晚上,拿出一张纸,端坐桌前,根据学号默写同学们的名字。别以为我有多深情,其实只是检验自己的记忆力。叶兆言,包括其他一些文人,他们参加乏味无聊的会议时,喜欢默写古诗词,既可温习,也是对记忆力的锻炼。叶兆言先生在采访中这样说道:“《长恨歌》《琵琶行》我现在还能背出来,包括一些古文,很重要的原因就在于无聊时会重新背一遍。有时候开会,人模狗样地坐在主席台上,给人感觉我在做记录,其实我经常在默写古诗词。”

有时也听歌,将喜欢的曲目下载到MP3里,王菲的《流年》、张国荣的《千千阙歌》、黄舒骏的《马不停蹄地忧伤》……深夜,一边装腔作势拿把扫帚这里扫扫,那里刮刮,实则沉浸于耳机中的旋律——来日纵使千千阙歌/飘于远方我路上/来日纵使千千晚星亮过今晚月亮/都比不起这宵美丽……

尽管如此,做事时还是非常认真的,因为必须认真。这个太阳能电池板呢,它和人命一样脆弱,和女人一样敏感,又格外金贵,所以上手下手,需要慎之再慎,专注再专注。

工作即修行,车间亦道场。心无杂念,才可杜绝差池。熟能生巧,方能游刃有余。

干了近一年,印象最深的一件事是,那天夜班,十二点吃过半夜饭,工友从食堂带来一则消息,令人震惊——某位高官突然去世了!各种真假难辨、添油加醋的料被爆出来,说他死在女人那里,说他原本第二天要飞北京开会,还有更劲爆的小道消息……我曾在企业内刊上看到过他的照片,年轻有为,儒雅彬彬有礼。人生无常,就是如此吧。

那些工友们,有时会犯点小浑小恶,但都是朴素的人。有刚毕业的年轻人,也有养家糊口的中年人。有一位大叔,嘻嘻憨憨,有点像大雄兼蜡笔小新的混合体。

有一位女孩子,名字我忘了,却记得她的眼睛——清亮亮的,像村庄里干净的小河流,带点粼粼波光。有一次,从食堂回来,她高兴地说吃到了鱼,旁人笑她“没见过世面”。她说,在她老家——鲁地某个小山村,平时很少吃到鱼,只有来了亲戚,或者逢年过节,才有鱼吃。那份简单的满足,让她的眼睛看起来越发清亮。

看看曾经这群无聊工友的“杰作”

我最要好的工友是陈敏敏,有些人喜欢按照方言亲昵地喊她敏狗。正因为显得亲昵,我从不这样称呼,也不叫她敏敏,而是连名带姓地喊。她比我大两年,假小子那种风格,有时跟工友玩笑,会“你妈的”来“他妈的”去。但我知道,这个女孩纯良朴鲁,所以愿意跟她走近,有时发发牢骚,说说烦恼事。每次我赞美她心地善良,乐于助人,她就认真反驳,“江徐,那是你不了解我,其实我很坏的。”能够这样评价自己的人,能坏到哪里去呢?

一次夜班,得了空闲,我去陈敏敏所在处“窜门”。那地方比我工位还要大,还要显得空旷,更远海域中更大的孤岛。得了一道心理测试题,据说很准。我想借助别人的测试来验证它的准确性,陈敏敏是第一只小白鼠。

那道测试题,我依然记得。请在括号内填上你认为恰当的词语:

猫很()

狗很()

森林很()

玻璃杯很()

荡秋千很()

填完,公布答案。前四项已忘记,最后一项记忆尤深。荡秋千,她填的是:无聊。当我揭晓荡秋千对应的是性生活时,她没有提出质疑,反而强调,“我觉得,这事真的蛮无聊的”……

她问我填的哪个词。我也坦诚相告:快乐。

——纯属娱乐,不可全信。

因为彼此获得基本的信任,陈敏敏愿意向我讲述自己的童年,家里的一些情况。小时候,父母经常吵架,她会躲进田里去,人还没庄稼高,蹲在里面,野兔似的,大人也瞧不见。她会躲在那里好久好久。

有一次休息日,我邀请她来住处玩,饭后一起看电影。很安静的一部电影,人物极少,好像只有一个小女孩,伴着一只狐狸,从头到尾,绿野茫茫。坐在电脑前的我俩也很少说话,好像也无话可说。我拿大白兔给她,她说不怎么喜欢吃糖。

礼尚往来,她请我去住所吃饭,从乡下家里带来的菜。有一只,大概是蒸马鲛鱼吧,切得四方咄咄,白如豆腐,鲜美中带着干香。她告诉我,是妈妈做的。

年轻的时候,不懂得什么叫交浅言深。其实,更多是因为,自己心里清楚,眼前这些人,不过短浅的交集,不是一路人,也注定走不到一处去,所以说什么,有时候反倒无所谓交浅言深。

有一次,一位比较老到的女孩子来“窜门”,自然而然聊到各自的情感。我告诉她,我是不想结婚的,具体说是不愿领结婚证。对方如果是富翁,我图谋一半财产,当然要领证。但对方没钱,我也不是为了钱,何必要一纸证明?这张纸也不能保证感情不变,只可能成为今后二人分道扬镳时的麻烦。既如此,何必费事。

她说,你真傻。

我笑而不语,赞同她的定论。同时知道自己知道自己傻,所以,也就算不得真傻吧。(此处不是故意饶舌)

大家知道我有一个男友,因为他只要不出差,就会接我下班。他有一辆小破摩托,熄火后,要再发动就很困难。有时,他努力踩踏发动横杠,一而再,再而衰,衰而三……跟在后面的那个人,虽然长时间工作后已感疲惫,却无怨言,微微为对方可能有的难堪感到歉意。

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这男友,或许可以用“才华”。对有才华的异性,我总缺一点免疫力。他爱好摄影,我那时臭美。虽然老死不相往来,虽然残留的怨念的毒液偶尔会从心尖儿上渗出,但有一说一,那段日子,那段青春岁月里,最让我满意的相片,都由他拍摄。

那天夜班,他送我去,顺路逛了逛公园,就拍了这张。

才华这东西,不能努力可以得来,有就有,没有就没有,所以它与天赋关系暧昧。假若没有把世俗气很好地藏起来,才华也会变味。

他常常出差,所以我常常骑车上下班。上班骑半小时,12小时的班,下班再骑半小时。仿佛也并不感到十分疲惫。下班前半小时,是一天当中最振奋的时刻。

半个小时路程,经过春天,路边高枝上的玉兰花一碗一碗;路过美容店,看到妩媚的女子倚在门口,看到男人就花枝招展,有的举一根香蕉,也不咬,只是含在嘴里;有时恰好经过一场暴雨,逆行的狂风将我连人带车往后推,雨衣下的我有一种别样的安全感。如果心有盼念,脚下就蹬得飞快,一心念着“快点,快点”。为了消除“快点快点”的念头——因为这种念头令人感到煎熬,即便是带着甜意的煎熬,它还是煎熬,我会数行道树,一二三四五六七八……拐进小区入口,刚刚一百零一棵。

车间的工作,黑白班倒着上。深夜身份,我会想象厂区外面,小城里,每一扇窗户内,那些男女老幼都已进入各自五光十色的梦乡,偶有人在为白天的酸甜苦辣辗转反侧,或为前半生的哀乐睁着眼,无法入眠。而我,在通过风淋门后的车间里,身边庞然的机器是冷硬的,绿色的地坪漆光甚是光洁。年轻的我们需要借助意志力,努力降服从四面八方围袭的瞌睡虫,否则,就将被它打趴。

在这小小的角落,我们有着小小的辛苦、小小的自由、小小的快乐。

每天每天,下班回到住处,澡完澡,往床上一躺,四仰八叉,同时心里感慨:想睡就能躺在床上睡,真是天下第一幸福啊!

【作者简介:江徐,80后女子,十点读书签约作者。煮字疗饥,借笔画心。已出版《李清照:酒意诗情谁与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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