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老山的缄默回应我孤傲的嘲弄。沉默的善良，是蜕下我轻狂外表的一阵山风。
阳光踩在水泥路上，我们一群小孩子在路上追逐打闹，脚步轻快敏捷。“咚、咚、咚。”沉闷的拐杖声敲止我们的笑容。你，颤抖着，迈着小心的步伐，缓慢地一瘸一拐走过。炽热的风玩弄着你飞起的白发，在空中左右晃动。无神低垂的眼睛如夜空中被浓雾裹紧的缺月。我龇牙咧嘴，把你布满灰尘的衣袖印在我的眼球上，撕也撕不掉。
“嘿!老头儿!”我也不知为何，觉得你是一个聋子。你跛着脚，依旧前行，拖着你厚重的影子，消失在路的拐角。
一片哄笑。学你跛脚的滑稽样子，我们在马路上，一瘸一拐。
几天之后，我趴在窗口折着飞机，朝路人射击。当然，纸飞机如奄奄一息的羽毛，绕着窗角的爬山虎打几个转儿，就栽到泥土。“咚、咚、咚”，熟悉的声音，我全身的血液里恶作剧的细胞蠢蠢欲动。你停在我的窗口，缓缓地转过头看了我一眼，又颤颤巍巍地踏着窗下小路的软泥而去，那泥土似乎要磨尽你全身的气力，不让你使得上劲儿，“喂，老头儿!”我尝试着又吼了一句，爬山虎被吹得瑟瑟发抖。我折起一架纸飞机，随着一句“看招儿”，那飞机像灌满了油的战斗机不偏不倚地直撞到你的后脑勺，然后不甘心地落在地上。你停下了，我心一抖，搓着手不知怎么办，蹲在窗下，只听见胸口“咚、咚、咚”。我的心随着你拐杖的敲击节奏跳着，密密的汗珠悄悄渗出额头。
没有了声音，窗台上映出一个人影。我幻想你凶恶的眼神，看不清但诡异的眼睛，打了一个寒战。只听见：“孩子，做人要有礼貌，善良是人最基本的魅力。”缓慢而抑扬顿挫，沙哑却经久不散。远去的敲击声，把我的心打得很沉很沉。
我怀着忐忑的心情追了出去，给你九十度的鞠躬。你颤动着手，拍拍我的脑袋，“以后还叫我老头儿吗?”我一愣，跑回了家。
我回头看你的身影，如一座山，那么有重量，善良的重量。像一片老林，那么有魅力，善良的魅力。让我无地自容。我如一颗孤星，轻狂地俯视一切，以为占有天空。哪知脚下的大山，才有与天空媲美的资格。以同样善良的胸怀包容我。
我愿化身小山，承载善良的重量，拥有善良的魅力，不再轻妄，如你。
